「回家」若是用說的,
就是一場與現實無關的夢。
會回家的人自然就會回家,
嘴巴不用說,腦子不用想,雙腳懂導航,
到了不用找鑰匙開門,
有人等,
有一盞燈,
有熱水,
有床被,
桌上有晚餐,
就算飯菜涼了,
嘮叨的嘴就是微波爐,冷灶瞬間生火。
—陳思宏《鬼地方》
緣是來去的引線、還是牢籠?
書裡的他們在好多地方像極了你們,
或許我該試著諒解,
但我好像也跌入相似的迴圈。
或許和陳天弘相比我是幸運的,
基因與時代造就我非異端的表象,
也讓我有胡思亂想的餘裕去奮力表達任何情緒,
在所謂正常的生活中一再思考何謂不正常的瑣事。
我只看過黑夜裡的潰堤、
只聽過無聲的歇斯底里、
只感受過冰冷的怒火,
生死威脅、殘忍咒誓、社會歧視是幸運的我尚未體會的。
懂得多了、質疑也多了,
質疑多了、怨恨也多了,
喜樂變成珍稀、哀怒放大無限,
我怎麼就也變成我討厭的面孔?
我想我也是個鬼小孩,
記憶埋在一個鬼地方,
看/跟著鬼大人做著鬼事情,
鬼故事從記憶中提取積攢成冊。
知道該去認清,
卻不願,
因為每提取一次就是我避如蛇蠍、別人的痛與怒;
也不像上一代有魄力去承載鬼魅般的荒唐,
又或是無法像上一代一樣裝聾作啞、逢場作戲,
因為怕太過用力握著緣分的手變成握住自己的心臟,
連呼吸都嫌費力、還硬要撕破喉嚨喊著沒人聽的痛,
明明就不想承接、卻還是強加諸於人,
循環再循環......。
屬於我的鬼故事我還理不清,
但讀了陳思宏的鬼地方,
讓我可以把回憶和情緒慢慢具象化、文字化。
我想人人心中的那個鬼地方很像也不像,
這大概就是所謂文化的力量吧,
鬼地方,
是根也是鞭,
鬼地方的種種一層層烙印在生命中,
往往是最熟悉也最殘忍的。
緣是來去的引線、還是牢籠?
留下可以、逃離也可以,
想來緣是引線也是牢籠,
血腥和甜味同時瀰漫,
是宿命也是己意。
我們都還沒準備好就被世界生硬拉扯塑型,
新傷舊痕和腦海中形形色色的臉孔不斷交疊,
會痛、會難過,
不想怕、也不想哭,
但在那之前,
還是得怕、也得哭。
欸,
是不是不要刻骨銘心,
就可以雲淡風輕?
我珍惜我那還算美麗的鬼地方,
裡面的荒唐都是我路過的痕跡。
貳零貳貳玖月